——确认, 已经失去生命反应。

禅院尚也想。

已经很难有人认得，那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人是禅院尚也了。纯黑的制服有一点好处，哪怕鲜血浸透了, 从表上也看不来。只有鼻尖嗅到的浓郁的血腥气是唯一的真实。

不过好在, 东京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任一个人了。

他这副血肉模糊的样子……不会吓到任一个人。

所有的市民都已经送到了避难处。

禅院尚也几乎将整个人的量压在了刀上，才能勉强支撑下去。可尽管他连双腿都无法再前迈动一步了, 身体里四周扩散的咒力却仍然没有停止, 甚至还有加的趋势。

——概是上面那群人的战斗让来神到了疼痛吧。

黑雾以从未有过的咆哮势东京涌来，整个东京上空『色』的防护罩正在不断地蚕食, 很快便变得越来越稀薄。现在已经是勉强支撑了，如再不继续输送咒力的话, 防护罩很快就会破碎。这明明是禅院尚也几乎用尽了所有力量才构建来的防护罩, 但在面对神明的力量的时候, 终究还是如此弱, 如此……不堪一击。

禅院尚也口口地喘着气, 呼吸灼烧着他的喉咙, 就像此刻，愤怒正在灼烧着他的理智。他已经快失去了思考的能力，意识即将崩溃, 眼前是一片血雾，整个人快要枯竭。

一直位他身体内的伏黑甚尔愣了愣。

如将禅院尚也的身体比作是一个玻璃罐, 那么他身体里的力量就是源源不绝的营养『液』。这些咒力温养着的灵魂猝不及防地失去了热源，如还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, 还意识不到禅院尚也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……那么伏黑甚尔的灵魂也就修复了。

“……快停下。”

“……快停下！！！”

“……还不行。”

禅院尚也说。

“如不再争取一点时间的话, ”他像是在说服自己，“就算他们打败了来神归来，迎接的也会是东京这座死城, 人民会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中，即便他们胜利，也会有源源不绝的舆论去谴责他们没能保护好群众……他们总是对英雄抱以苛责的态度。”

“那样的话……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。”

伏黑甚尔：“你已经尽全力了——你不必去理会那些人，如没有你，东京现在已经沦为地狱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禅院尚也没有回答。

他抬起了再也看不见前方的空洞双眼，耳边断断续续地传来了时针滴滴答答的声音——然而这不是声音本身现了故障，而是他自己的听力已经现了问题。

这样子。

无法再计算他还能继续苟活多久了。

——其实也不用计算。

禅院尚也早就已经牢牢地记住了那个时间，就算没有倒计时，他也能给自己倒计时。耳边伏黑甚尔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模糊，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奇迹般地安静。

他已经听不见伏黑甚尔在说什么了。

他已经看不见自己面前多了一个人。

禅院直哉：“你——”

他慌『乱』起来：“我带你去高专！那里有家入硝子，那里有反转术式！”

禅院直哉是匆匆赶来的。

五条悟留了后手，联系了禅院家——尽管他是如此厌恶，但此刻他们需要更多的力量。把整个东京交给禅院尚也一人来保护，那肯定是做不到的。无论从什么方面来考虑，禅院尚也都不能没有援兵。

在进入雾后，雾为禅院直哉指引了方。

他终、终找到了禅院尚也，以及他脚下的咒灵残骸。

禅院尚也现在已经看不见了。

但随着别的官丧失，他的知觉却变得格敏锐。此时此刻，整个东京都位他的眼底，所有人的举动都烙在了他的脑海里，禅院直哉的到来根本瞒不过他。

禅院尚也打断了他：“——我有件事拜托你。”

禅院直哉：“什么事？我先送你去高专！”

接着禅院直哉就看见，禅院尚也那双空洞的、一直渗着血的双眼落在了他那柄刀上。禅院尚也用尽了全身力气，将这柄牢牢『插』入地面的刀拔了来。

在这后，他连握住刀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
清脆的撞击声后，刀跌落在了地上。禅院尚也也此失去了站着的依靠，禅院直哉没想到他已经虚弱到如此程度，愣了一秒后才上前接住了他。

“刀。”

禅院尚也咽下喉咙中的血，平静地说。

禅院直哉将刀递到他面前，将禅院尚也的手放在了刀柄上。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，禅院直哉眼睁睁地看着刀上忽然流淌过『色』的咒力，很快就将这整柄刀包裹了起来。这咒力的颜『色』，分明和东京上空防护罩的颜『色』，是一模一样的。

在这个过程中，禅院直哉竟然听到了一个声音。

一个他以为……再也听不见的声音。

“该死的！”伏黑甚尔骂骂咧咧，“禅院尚也——你到底在做什么，直哉！别在一边光看着，快让这个人赶紧停下来，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的，这个家伙是哪里来这么多咒力的啊！”

“……甚尔哥？”

禅院直哉迟疑了。

“……”伏黑甚尔的骂声停了一瞬，“你能听到我说话？”

禅院直哉：“真的是你？！你竟然还活着？”

言两语很难解释伏黑甚尔现下的情况，现在也没有时间和禅院直哉好好说说过去都发生了什么。

禅院尚也放开了手，咒力的输也随停下。他的面『色』苍极了，说话的声音也要比刚才虚弱不少，但这一句话却比任时候都要坚定。

“带他走。”

禅院直哉的瞳孔猛地缩。

他低头看还在不断振动的刀刃，伏黑甚尔的声音还在耳边不停响起。纵使再怎么方夜谭，禅院直哉在此刻都不得不接受伏黑甚尔现在就窝在这柄刀里的事实。

“……那你呢？”他颤抖着问。

“我留在这里，”禅院尚也尽管已经听不见了，但猜也能猜得来禅院直哉现在在说什么，“把他送到高专，或者更远的地方……然后不要进入东京，离这里越远越好，跑得越远越好，在悟回来后，把这柄刀交给他，他会知道怎么做的。”

禅院直哉一把将禅院尚也背了起来。

背起来后，禅院直哉才受到此刻禅院尚也的量……

轻得可怕。

“甚尔哥是我哥，”他低声说，“你也是我哥哥。”

他不能抛下任一人。

也不能失去任一个人。

可是身上的量却越来越轻了，只有指尖刀刃的温度是如此冰冷又真实。片刻后，禅院直哉猛地回头看，他的背上只有散开的雾，哪里还有禅院尚也的踪迹？

而且，禅院直哉发现自己似乎已经传送到了另一个地方。

周围的其他一切都是雾蒙蒙的，看不见实体。

只有眼前的道路上，没有雾。

那是禅院尚也为他指引的方。

-

禅院尚也不能离开这里。

防护罩的构建非那么容易，维持覆盖整个城市的幻术也没有那么简单。作为构造防护罩人，他也早就已经成为了防护罩的核心。

也就是说——

如他随意挪动，覆盖整个东京上空的防护罩的核心也会发生移动。